約二十年前,香港中環的一條普通街道上,當時還是新人的陳法拉站在熙攘的馬路邊,準備拍攝她演藝生涯的第一個鏡頭。導演給她的指示很簡單:走過馬路,然後暈倒。沒有台詞,沒有複雜走位,純粹靠肢體表演。但在那個看似平常的瞬間,年輕的陳法拉卻感受到一種奇妙的悸動。她心裡浮現一個念頭: 「如果我可以一輩子以此維生,那簡直就是夢想成真。」就在那一刻,她愛上了演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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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職業生涯從此展開:從TVB的電視劇起步,到登上大銀幕;2014年,她做出大膽決定——遠赴美國茱莉亞學院(The Juilliard School)攻讀戲劇表演碩士課程,2018年畢業成為首位獲得該校戲劇表演碩士學位的華人學生。

「我天生就是個愛冒險的人,」她笑言,「反而在『移動狀態』中更自在,因為我知道這不是永久停留的地方。」她提到家人的反對:「我父母、祖父母、姑姑們全都從事音樂、舞蹈或藝術工作,但他們卻極力阻止我走這條路。他們送我去讀商學院,希望我過『正常人生』。但他們越攔阻,我越叛逆。」她繼續道,「藝術早就刻在我的骨子裡了,留在我的血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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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新作品《小人物之歌》(Ballad of a Small Player)中,陳法拉挑戰了一個全新角色。這部由Edward Berger執導、Rowan Joffé編劇的英國心理驚悚片改編自Lawrence Osborne 2014年的同名小說“The Ballad of a Small Player”,講述了一位高額賭徒Lord Doyle(Colin Farrell飾)在澳門避難時的遭遇。陳法拉在片中飾演神秘的Dao Ming,在Doyle深陷債務泥潭時向他伸出援手。

「她在中國長大,當我們見到她的時候,她是一名低階經紀人,或者你可以稱她為高利貸者,常在澳門的賭場裡混跡,尋找下一個『獵物』——那些急需借錢、願意付出極高利息的人,」陳法拉如此描述她的角色。在原著中,Dao Ming是一名為生存掙扎的性工作者,但在電影中,製作團隊重新塑造了她的形象,使她成為一名中介人,這樣的身份與影片探討的金錢與貪婪主題更加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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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o Ming的轉變不僅體現在職業上。「這也改變了她與Doyle之間的關係。不再是單純的性交易關係,而是一種更深層的連結,」她說。對陳法拉而言,這種轉變意義重大,也與她個人產生共鳴。這讓她得以塑造一個銀幕上罕見的亞洲女性形象——一個由生存意志與堅韌精神塑造的故事,而非停留在刻板印象。為了準備這個角色,陳法拉投入了大量研究,她希望透過理解像Dao Ming這樣的女性經歷。「我觀看了很多YouTube上90年代出生在中國農村的女性訪談。那個年代有一股遷移潮——很多女性離開家鄉,前往大城市或澳門、香港尋找工作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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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遇見Dao Ming的時候,她正處於人生的低谷。她真的不知道如何擺脫那種生活、那種處境和澳門這座城市——那個她彷彿被困住的世界。她是一個非常神秘、悲傷,但又善良、充滿愛心的人。」

「我們需要看到的不只是被性化的形象,尤其是亞裔女性角色,這一點非常重要,」她強調。「我覺得這部電影打破了西方電影和東方電影的界限。它講述了我們作為不同文化的人類共同面對的掙扎與成就。」

她想起法國哲學家Denis Diderot的話:「他經常說,偉大的藝術作品必須展現人類經驗中的崇高部分。人類的生命應該在藝術中得到積極的映照。是什麼讓我們與眾不同,是什麼讓人類特別。」對陳法拉來說,這就是區分優秀演員和傑出演員的關鍵。「作為人類,這聽起來有點以自我為中心,但我們與動物之間確實存在區別。能在角色和故事中呈現人類精神和人性至關重要。我認為一位偉大的演員能夠展現並提升這一點,因為並非每個角色都自帶層次和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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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被問及收到過最好的建議時,她的回答令人意外,展現了她率真的一面。「你不需要每天洗頭,」她笑著說。「真的,當時我心想:哦,原來不用?現在我真的不每天洗頭了。」她繼續道:「我在茱莉亞學院的表演老師 Richard Feldman 說過一句很有影響力的話:你如何談論你的工作,你的工作將會如何。我認為這適用於生活中的一切,不僅僅是演戲,也包括我教育孩子的方式,甚至是我現在和你談論我工作的方式。這是一種傳遞正向能量的方式,讓你學會如何思考和描述自己的工作,以及如何在生活中表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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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年輕的她站在香港中環街頭,準備演出電視劇中的第一個暈倒場景。那個微小但關鍵的時刻,點燃了她對表演的熱情,引領她走上一條不斷成長的道路。如今,陳法拉致力於填補故事創作中的空白,「填補那些我從未在銀幕上看過、從沒聽過的故事。」她帶著一個簡單而深刻的信念繼續前行,這讓她既能保持腳踏實地,又能堅定地向前邁進:「一次只做好一件事。」

Photographer: Olivia Tsang
Stylist: Cherry Mui
Makeup Artist: Mon Cheng
Hair Stylist: Alex So
Photography Assistants: Sing Chu and Michael Tang
Fashion Assistant: Mama Yiu
Location: Jean-Pierre Hong Kong
Cover Wardrobe: CHAN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