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訪及報導有關創意多年,愈來愈發覺,創舊較創新更有趣,雖然事實上更難。創新的意思是發揮空前的想像力,甚至天馬行空地「無中生有」; 創舊的意思即在已存的基礎上,例如傳統或舊事物再進行創作,是「有中生有」。前者是無限的可能性,後者卻是在有限的空間裏思考,是要在限制底下挖掘嶄新的可能,難度可想而知, 但這樣反而能夠看到設計師的妙思和功力,自然更加精采。

字體設計師- 陳濬人

字體設計師- 陳濬人

創舊的樂趣

陳濬人

像香港便有一位年輕設計師,其外型在瀟灑中帶點不羈,同時更是自組樂隊的鼓手,想不到卻是香港地道北魏書法的現代演繹者,2018 年更和資深設計作者徐巧詩合著出版名為《香港北魏真書》的專書,詳細記述了自己和北魏書法的繾綣,他便是陳濬人。

2018年出書時已計劃在 2019年以眾籌的方式籌集資金,希望能夠發展出一套大家都可以用到的字體。不要看一個字只有黑白線等元素,要做到靈活卻很有難度,要不斷提煉改良,但這也是做字的樂趣。當然,漢字字庫實在太龐大,需要很多資源,不可能一個人完成!」當說起做字,陳濬人的話匣子便打開了。「目前已有幾位志同道合的字型設計師一起,待時機成熟便會啟動眾籌程序。至於我自己這兩三年研究北魏的焦點則從以前大型字體轉到小型字體。事實上,北魏除了有香港許多店舖招牌在應用外,它其實也出現在許多紙本紙品如名片等,而 大和小之間的應用很不同,需要作出不少的調整,如何把北魏字體應用在圖片說明之類的大小,是我近年研究的課題。」

開首提過創舊和創新的分別,陳濬人又如何定義創新?「我記得李天命寫過創新就是 a + b,把兩項或多項事物組合起來而得到,我的體會是你本身要有一些東西,加上現代元素便是創意,而創新大多和科技的進步有關。至於我所研究的北魏書法,從南北朝到清朝到今時今日在電腦上應用的千幾年,是在不斷演變,而我覺得自己只是這個演變過程中的一點。其實字體設計很難說是由一個人設計,我只是許多共同設計者當中的一人,相信未來的發展也是這樣,這令它更加有趣。」

很多人都知道,陳濬人是典型的 Slash 一族,除了於 2010 年開設了自己的「叁語設計」工作室,還是樂隊 tfvsjs 的結他手及鼓手,曾開設「談風:vs:再說」餐廳, 更剛於 2020 12 月在 PMQ 舉辦的年度 deTour 設計展擔任策展人,到底他最喜歡自己那一方面的工作?

「我花最多時間的是做字和音樂。其實兩者有共通性,都是工藝性很強,而且需要反覆練習,沒有停,天天做,像磨刀,每次進步都是點滴而成。像音樂方面,我由結他轉玩打鼓,便發現打鼓和做字很相似。它們都講究正負空間,有時中間卻能容許少少遲緩或另類的處理。像你看這個『田』字,如果裏面四個負空 間要一樣大會好怪,所以我會在左上以小一點、右下以大一點的空間處理,這樣更自然。其實打鼓也可以人性化一點,理論上打鼓節奏要 100% 對準,負空間要整齊,但有時也可以在一些點上 拖長或遲半拍地演繹,這便是和做字的共通點,好有趣!

那麼剛結束的 deTour 策展工作對你有甚麼啟發嗎?「我做了設計 10 年,大部分時間都是被動地接項目,就算客戶有甚麼指示,我都盡量希望能有較大的發揮空間。其實經過這次策展, 我更深信設計師應該經常觀察社會現象並主動回應社會。我相信設計力量是可以改變我們的生活模式。」

對於設計,陳濬人是很能融會貫通的設計師,只要看他把字體設計和打鼓的原理拉在一起,便很具啟發性。最後他亦很好的替我總結了創舊的定義,「透過梳理傳統,保留精髓,形態則以今日的精神去演繹。」

書籍設計師- 麥綮桁

書籍設計師- 麥綮桁

創作是減法

麥綮桁

在香港兆基創意書院攻讀電影科的麥綮桁因為一次科主任讓他設計一張 CD 封面,由此展開了他的設計之旅。未畢業已經加入陳濬人的「叁語設計」工作室從實習生開始做到全職,三年後轉入一家廣告公司但只做了數個月,跟着便毛遂自薦加入了三聯書 店(香港)的出版部,在兩年多經手了數十本書籍的設計後,決定自立門戶,於 2018 年成立個人設計工作室。

雖然我讀電影,但很清楚電影不是自己能夠控制得到,因為個人比較難和他人合作,盡量想一切由自己控制。很幸運能夠加入「叁語設計」,他們做事很認真,每個設計都會質問我為何這樣做?讓當時沒有設計基礎的我獲益良多,令我成長。後來始終比較任性,希望有所突破,所以決定跳出來自己做。而我的宗旨是,每一個項目都一定會嘗試一些自己未試過的嶄新意念。

像在三聯的時期一次為《許鞍華電影四十》的書籍設計,我很喜歡導演的生活化演繹,所以想用日常化一點的設計,便以報紙形式做版面設計。還有為已故著名編劇邱剛健的《異色經典邱剛健電影劇本選集》設計,因為看到他的桌面很凌亂,所以封面以好似切錯了的感覺演繹,入面再加一些邱剛健的字跡呼應。整個過程好像和他合作一樣。」

是的,很明顯麥綮桁是很怕沉悶的人,像其最新發布的設計,今年 2月在大館舉行的年度藝術書展 BOOKED 的主視覺,他便加入了自己未嘗試過的動態圖像設計,呼應着書籍閱讀的特色感覺。那麼他又如何定義好的書籍設計?

「我作為設計師的角度不可作準,會比較執着。其實可以吸引到大眾的便好,像麥玲玲蘇民峰等命書都把自己的頭像放在封面便很重要。我不喜歡孤芳自賞,最重要的是能夠吸引到更多的人。像我為又一山人設計的小書,因為設計的特色是無論四方八面都能看到書本的一些內容,於是有些之前不認識又一山人的讀者也會拿起來看看。

藝術是解決自己的問題,設計卻是解決別人的問題。像 BOOKED 的設計用上了很多顏色,這本來不是我的風格,但在疫情年代,多一些顏色會吸引一點開心一點。」

每一次新項目都會作新嘗試,麥綮桁又如何定義創新?「創新?這話題好闊。我覺得創舊比較重要,像陳濬人重新演繹北魏書法,這是一個方法。其實我覺得每一次設計都是創新,能夠引發人們思考,腦袋有轉過才是創新,沒有令人轉動腦筋的不是好設計,所以能夠令我反思甚至反省的便很勁了。

此外,電影對我也很重要,因為要在有限的時間裏表達一些信息,是一個減法,需要提煉。我的創作也是減法。」

從麥綮桁定義自己的設計哲學為減法,可以看出他是一個貫徹宗旨身體力行的人,由外而內,從打扮風格到每個書籍設計的特色,都能看出是經過深思熟慮,化繁為簡的創作過程。年輕人大多貪心,麥綮桁是一個異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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