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一個由《International Herald Tribune》委派到來了解何謂「東方」時尚的歐洲記者來說,這個城市似乎甚具異國情調。那是1980 年代後期, 我把輕便夏日服飾連同印有「假日」圖案的衣服收拾在行裝裏,像前往陽光明媚的法國南部一樣。

當我披着一條雜色披肩在一間過冷的空調房間中顫抖時,看見 一群太太們步進。第一位太太穿上一件如白雪般的白色皮草外套, 裏面襯上象牙色絲綢連衣裙,配以高雅優質的絲襪和奶油色緞面高跟晚裝鞋。

其後加入的太太們同樣穿着得光鮮亮麗,無可挑剔。她們一絲不苟的化妝創造了完美無瑕的面孔,還有那在喋喋不休下仍絲毫無損的唇膏色彩。

這一切都發生在上午 11 時的咖啡休息時間。

這班女性看起來多麼優雅,從頭到腳呈現出神聖般的外觀。在這些完美的女性典範面前,我感到慚愧。

我不渴望擁有太太的生活方式,但我確實把她們定位為獨特的一類。我後來才意識到,她們應該早在十多年前已成氣候,因為 Joyce Ma 正是在 1970 年代於香港開設了一家國際時裝精品店,成為時尚界的女王。

要過着太太的生活方式似乎主要依靠富有的丈夫和一群女傭。 然而,我們很少在巴黎找到這樣華麗的富有女性,當然倫敦也沒 有。這些亞洲女性選擇了一種消費主義的生活方式,並將它徹底履行。

將她們放在購物的語境中:當個別國際設計師開始挑戰  Joyce 或 Lane Crawford 的地位時,太太們早在物質世界中遙遙領先。在一連串設計師品牌還未進駐中環,當這區仍然有擴展空間而人口不至於稠密到要向山頂發展時,太太們已高舉着華麗生活的旗幟。即使在1997年英國把香港的主權歸還中國大陸,當伊麗莎白二世不再是香港人的女皇時,光榮的太太們仍然存在。

最近我發現太太成為自己的戲仿對象,她們在 YouTube 上示範如何在放滿手袋的特大床上,從 Chanel、Chloe、Gucci、Pucci 及 Valextra 等中識別出 Hermès Birkin 手袋。

當她們在 Instagram 照片中狠狠地展示戰利品的時候,又有誰能肯定名牌購物袋裏是滿滿的,還是只塞滿了包裝紙?但她們的面部表情似乎令人聯想到十九世紀初的典型東方強悍女性形象,就像美國華裔電影明星 Anna May Wong。

然後是關凱文(Kevin Kwan)所著的《Crazy Rich Asians》出現。2018 年的電影版本描繪了一代女性如何一方面順從超級富豪丈夫, 又同時要挖空不忠伴侶的財產。

隨着女性活躍於職場以及投身於瞬息萬變的世界,只專注外表和購物的太太似乎已經過時。在海外接受教育的新一代甚至勇於加入“Me Too”團體,挑戰完美外表才是最重要的想法。

雖然我一直支持全民教育和喜見成功女性的成就,我也會想念太太:她們如此優美、高雅,象徵了香港的繁華。我希望她們不會急於跳上超級遊艇離開「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