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覺得香港電影人應該把香港的故事講好,但不希望大家為本土而本土。

曾國祥

《少年的你》講述校園霸凌,題材敏感,初期不被看好。

《少年的你》講述校園霸凌,題材敏感,初期不被看好。

大眾一直在嘗試定義曾國祥。過了這麼多年,曾國祥一次次證明他是一個不能被桎梏於狹隘概念的人。

「一直以來我認為電影只分『好看』跟『不好看』。」面對自己的創作到底屬於「商業」還是「文藝」,曾國祥這樣回答。近幾年,曾國祥執導了《七月與安生》和《少年的你》兩部電影,屢次獲提名與獎項,蜚聲海內外。同時,兩部作品的些許相似也令導演背上了包括「小說改編」和「青春片」在內的標籤。但對曾國祥自己來說,除去被故事打動外,其餘相似皆非刻意。「我一直覺得華語電影文本還不夠成熟,自己又喜歡看小說,就會嘗試從小說中找文本架構。」他說,「少年是人生重要階段,能勾起許多人的回憶和疼痛,青春題材也是很自然的。」並不急於證明甚麼,被問及,他才解釋,並充滿耐心。

雖不應強加前因於他的今日,但眼前這個叫人無法斷章取義來評價的導演,從愛上電影那一天起,似乎便有了雛形。15歲,曾國祥第一次發現電影可以是一門藝術,由此決定未來要做導演。那時正是王家衛活躍的年代。「他開闊了我的觀影世界,讓我第一次知道原來華語電影還可以這樣拍。」他回憶道。隨後談起欣賞的導演,曾國祥可以滔滔不絕。從 Bergman 到 Cassavetes,再從 Nolan 到 Villeneuve,能沉下心來欣賞藝術片,又能接受商業片的激勵鼓舞,他以無限熱忱和包容在電影的世界不斷吸收和學習,分類屬實不再重要。

曾國祥憑《七月與安生》 和《少年的你》兩部作品,在海內外的知名度躍升。

曾國祥憑《七月與安生》 和《少年的你》兩部作品,在海內外的知名度躍升。

從《戀人絮語》至今的十年間,曾國祥認為自己最大的改變是更能夠接受外界的意見。他的工作模式也從最初的導演最大,到逐漸發現合作與信任的重要性。「《七月與安生》對我來說是走出自己comfort zone的一個過程。除去當時的監製陳可辛和許月珍,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團隊和環境。大家磨合得非常好,讓我發覺需要給主創和工作人員他們應有的信任和參與度。」

也正是因為曾國祥對聆聽與討論的開放,才能令他拍出毫不違和感的非本地題材作品。在決定製作《少年的你》時,他不斷提醒自己,「不要讓觀眾覺得這是一個外來人拍的不接地氣的故事」。情感可以共通,但經歷各不相同。為了讓影片寫實,曾國祥和團隊做了大量資料搜集。「跟內地的搭檔和朋友討論了解不同人如何看待高考、學校環境跟教育制度,也看了很多關於高考和高中的紀錄片。」

《少年的你》關乎校園霸凌,題材敏感,初期不被看好。「我跟監製許月珍特別希望能拍出這個題材,因為是個重要的議題,於是硬着頭皮做。」製作上的執着和堅定也在片中流露。如果說在這部寫實且富有地域特色的影片中還殘留一絲香港導演的蹤影,必然是這一份堅持。「香港電影給我的感覺就是勇往直前的電影精神,我認為《少年的你》有這股精神在裏面。」

曾國祥認為《少年的你》中擁有香港電影勇往直前的精神。

曾國祥認為《少年的你》中擁有香港電影勇往直前的精神。

成為導演緣起於香港電影,曾國祥對它的感情溢於言表。「香港電影對我來說一個傳奇故事。這麼小的地方,在70、80年代的電影黃金時期,商業動作片和文藝片百花齊放,養育出一幫了不起的電影人。」他對行業更有理性的展望,「今天雖對比從前的兩三百部年產量已是谷底一般,但現在是對新導演十分包容的時代。前幾年陸續出現一些好作品,讓大家有了信心。」

這次疫情令曾國祥直觀地意識到世界在人為界線下緊密的連接。此時再看到本土觀眾對自家電影人的支持,他欣慰之餘又不乏顧慮。「我一直覺得香港電影人應該把香港的故事講好,但不希望大家為本土而本土。要放寬眼界,內容不要只有香港人才懂,這是把自己限定了,應該要讓全世界都看到。」

即便大環境導致許多事情進度放緩,曾國祥在電影路上並未停下腳步,正努力開發不同類型的項目。「我雖已不算新導演,但作品亦不算多,還有很多類型和題材想要嘗試。」

或許,在更多作品到來之時,我們依舊無法準確定義導演曾國祥。但不能否認的是,如今的「香港電影人」,正被以他為代表的一批新生代導演重新定義。今天,以一部影片收穫15億票房的曾國祥,在回憶起15歲的自己時感慨道:「那時很天真,但幸好一直特別天真純粹地往這個方向走,才有今天的我。」

記憶中用老式卡帶和 VHS 播放機進行創作的快樂和滿足感,望能長久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