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GUE HK: 對於你們來說,電影是甚麼?你們怎麼看導演這個身份?
STANLEY KWAN: 我從小看電影,看演員表演,看明星在銀幕上出生入死,覺得好 amazing。我更加留心演員表現、人物角色。後來做導演,雖然不是自己寫劇本,但我和編劇談論的往往是人物先行。和演員接觸時,不單是導演和演員的關係,而是朋友,深入到大家可傾訴私密的事,我好 enjoy,作為導演沒甚麼比演員信任更重要。比如在現場他的情緒、狀態到不到位,有能力的導演或好的導演應該有這種觀察,肯去聆聽。
SASHA CHUK: 現在,電影對我來說是事業。拍《但願人長久》前,我做了 8 年空姐。第一部電影給我的滿足感非常大,我不想像朋友形容是「追夢」那樣,它不是夢,我正一步一步地實踐。對我來說,導演是應該將自己放到最低的人,導演有太多可以做決定的事,更加要把自己放得更低,才能聆聽其他人的意見。

VOGUE HK: 你們屬於不同年代的電影人,可以說說在你們的年代拍電影有何困難或機遇?
STANLEY KWAN: 我入浸會學院讀傳理,同年我考到無綫藝員訓練班,當時我真的想做戲多過做導演。訓練班實習時,我常常躲在導演後面看 playback,發現自己不上鏡。我很多謝周梁淑怡,她在電視台時成立「菲林組」,由劉芳剛領導,收攬許鞍華、譚家明、徐克、章國明、嚴浩、余允抗這些導演。我知道自己不上鏡,便從「菲林組」開始做場記、助理編導。80 年代初電影新浪潮,他們都找我做副導演。我第一部電影《女人心》得到周潤發、繆騫人參演,不就是因為我幫許鞍華拍《傾城之戀》?那時開戲容易得多,資源也一樣,有很多大公司。
SASHA CHUK: 我覺得辛苦可能是來自我不知道自己會否開到下一部電影,但正因這心態,反而以 all in 的狀態去拍攝,《但願人長久》劇本難度很高,有不同年代、少預算、多演員又要出埠,但我真的可能只有這一部,當然希望是我 10 年後再看仍覺值得的電影。「首部劇情電影計劃」對新導演很好,這個偏向慢調子、文藝的題材,如要找公司開戲就很困難。

VOGUE HK: 談談你們在《但願人長久》的合作,你們從對方身上學到甚麼?關導你怎樣看 Sasha 的表現?跟其他香港年輕導演比較,她有何優勢或長處?
STANLEY KWAN: 她用自己獨有方法,錄湖南話台詞的不同語調、節奏,令演員有信心,這已經是一回事。她不是讀電影出身,她對文字的喜歡,反映她應該看很多書;她對文字的愛好,由文 字再去影像,是勝過很多只懂拿着劇本拍攝的年輕導演,有一份對人物的關心,這是重要的。無論是她擺鏡頭或者和演員溝通上,我覺得她都做到了。我要跟你說,你不用怕沒有下一部。
SASHA CHUK: 關導分享的電影經驗提醒到我,無論名氣多大的演員,去到現場都會不安,他能否給出 110 分的表演,視乎導演能否給他安心的感覺,要好好 take care 你的演員。帶領演員、令他安心,是導演的工作。

VOGUE HK: 關導,你作為電影業前輩,對香港新一代導演有何看法或期望?你也在學院教授電影課程,你會特別重視傳授哪方面的知識或經驗?
STANLEY KWAN: 我沒有機會看完這麼多新導演的劇本,如果要觸動、involve 我做監製的話,最重要是劇本能否打動我;我也不能說每位新導演的電影我都喜歡。我在城市大學教編劇和導演,最重視人物先行。祝紫嫣也來過當 guest speaker,分享短片《林同學退學》甚至是《但願人長久》的劇本。不是光講理論,還要給學生知道,第一次拍長片之前是怎樣拍短片,他們將來的路可能也是這樣。

VOGUE HK: Sasha,你在電影創作方面,可有甚麼目標?作為女性導演,你覺得自己是否有所限制?
SASHA CHUK: 我很希望可以快點拍到三部長片。對於人們叫我祝導或導演,我還不是很踏實。拍第一部電影可能大家覺得幸運成分較多,第二部要維持差不多質素,到第三部才奠定到你能力如何。我希望這三部都是自編自導,我很堅持拍自己的劇本;希望有一部可以進入歐洲影展,我知道關導是「柏林之子」,很希望可以傳承到在我身上,關導是我的 role model。

說到女導演的限制,雖然我導演經驗不多,我覺得沒有甚麼限制。我合作的人大部分都是 90 後,大家都很 fair,沒視我為女導演。唯一限制我覺得是「生理期」,我真的控制不到。

VOGUE HK: 那麼你們如何看香港電影的前景?該怎樣傳承下去?
STANLEY KWAN: 要督促新導演拍多點,不要拍完一部,等 5、6、7 年後仍未拍(新片)。現在的資源對年輕導演來說,只有少數公司投資,大部分是創意香港「薪火相傳」、「首部劇情電影」、「電影製作融資」等計劃資助。我記得與同年入選「首部劇情」專業 組的《流水落花》,鄭秀文看劇本後零片酬接拍。這就是傳承、鼓勵,每個崗位的人都可將自己的經驗給新導演,要協助他們走得更遠,不再只是香港。
SASHA CHUK: 香港電影前景我充滿信心,這一兩年新導演作品叫好叫座,像同期的《年少日記》和《白日之下》。《年》也偏文藝,講原生家庭、學生壓力,正常這種題材老闆未必好 buy, 但票房很好。我覺得這會打動電影公司,未來不光是投資笑片、動作片,而是願意開拍多些關心社會或較文藝的電影。對此我十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