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爾蘭裔美國藝術家 Sean Scully 和德國藝術家 Gerhard Richter 都是當代藝術如雷貫耳的名字。由著名策展人 Joachim Pissarro 策劃,Ben Brown Fine Arts 舉辦的重量級展覽《Celestial Mechanics: Form and Future in the Work of Gerhard Richter and Sean Scully》,呈獻兩位大師的重要作品,展覽勾勒出他們人生與歷史軌跡之間的無形線索,有如一場隔空卻又親密的對話,同時邀請觀眾思考、感受當中的共鳴。

Sean Scully 《Pink Two》( 2008)

Sean Scully 《Pink Two》( 2008)

EXPLORATION OF HUMANITY

是次香港展覽可說是兩位大師級藝術家前所未有的聯展,負責策展的 Joachim Pissarro 是資深藝術史學者,自研究生時期已對抽象及極簡主義深感興趣,他希望在今次展覽帶出新的角度,探討他們如何在戰後歐洲最複雜的時代背景下成長,再踏上藝術創作之路,同時亦思考美國與歐洲兩地所發展的抽象藝術有何關係。他指出兩人之間的共通點:「都在戰後困難、沮喪、疏遠和極其困難的生活條件下長大,這些國家被戰爭徹底摧毀了。」他們都有相似的離散經歷和創傷,同樣面對陌生的社會、文化和語言,對日後的藝術創作與人生觀,造成深遠影響。

他用「tragic」(悲劇)來形容 Gerhard Richter 的成長經歷,Richter 在 1932 年生於德國德累斯頓一個中產家庭,雖然一生一直主要在德國生活,但經歷了納粹統治、二戰戰敗、東西德分裂與統一,整個國家的變化可謂天翻地覆。像他少年、青年時期,生活在社會主義統治的東德,就要學俄語、看蘇聯電影、讀蘇聯文學等等,「這讓他感到陌生、疏遠,就像外國人一樣。」後來他排除萬難投奔西德,在更開放、自由的環境探索更大膽、多變的抽象藝術創作。

Gerhard Richter《Strip 927-2》(2012)

Gerhard Richter《Strip 927-2》(2012)

「對於 Scully 來說,情況完全一樣,但原因不同。」Sean Scully 在 1945 年生於愛爾蘭都柏林,在北愛爾蘭憲政緊張局勢前,舉家移居英國倫敦。儘管兩地同說英語,但口音和詞彙不同,他不得不需重新學習和適應;當時社會對愛爾蘭人有許多歧視,更有商舖標明禁止愛爾蘭人進入。到 1970 年代移居美國時,又要適應另一種文化,但他很快成為領導當時藝術風格變化的主導人物,將主流的極簡主義結合英國奧普藝術(Op Art),轉化成更具人文情感的抽象繪畫。而無論身在何地,他仍堅定地保持愛爾蘭身份。

Joachim Pissarro 表示:「他們因戰後創傷被打上烙印,不可能產生『簡單版本』(simple version)的抽象藝術版本。」儘管如此,兩位藝術家在作品中都展現出樂觀和希望的色彩。「我希望參觀者從這些對話中學到的,是歷史創造了這些標誌性的偉人,他們背後是真實存在的人,他們有跳動的心、有情緒、有感受,有愛和恐懼,有激情和厭惡,展覽所表現出來的就是那種強烈的情感。」他強調這些作品提醒人們,「不要忘記所處世界的脆弱性」,又讚歎他們的藝術創作「充滿人性和人道主義的豐富與美妙」。

展覽現於 Ben Brown Fine Arts 香港空間及亞洲協會香港中心同步舉行,展期分別至 6 月 29 日及 4 月 12 日。現年 78 歲的 Sean Scully 更遠道來港出席展覽開幕儀式及講座,與香港觀眾交流。他接受了《Vogue》Hong Kong 專訪,分享他對創作的想法。

你必須擁有一些堅定的東西, 就像你自己擁有的一座山。

Sean Scully

Sean Scully (Photo© Ben Brown Fine Arts)

Sean Scully (Photo© Ben Brown Fine Arts)

VOGUE HK: 你還記得愛上藝術的那刻嗎?藝術一直是你成長過程中的重要部分嗎?
SEAN SCULLY: 我 6 歲時在祖母家中愛上藝術,她常常用假蠟紙覆蓋窗戶,以模仿教堂窗戶的光線。我喜歡這兩個世界的窗戶的顏色。

VOGUE HK: 在愛爾蘭成長並移居英國、美國的經歷,為你帶來了哪些啟發?這些經歷如何影響你的藝術風格和實踐?
SEAN SCULLY: 愛爾蘭給了我一種強烈的悲劇詩意錯位感,因為我們不曾也不是白人,也不是黑人,而是其他人。英國是一個偉大的國際大都會,非常適合成長,也非常適合音樂和文學。博物館是免費的,對我來說這是大改變。美國向我展示了個人自由。生活沒有保障,危險而美麗,藝術無邊無界。

VOGUE HK: 在你的作品中,你保持了愛爾蘭人的身份,並融入極簡主義等藝術風格。可以多談談你是如何發展出自己獨特的抽象語言,同時回應不斷變化的藝術世界嗎?
SEAN SCULLY: 你必須擁有一些堅定的東西,就像你自己擁有的一座山,這座山是由可滲透的、靈活的、好奇的材料而成。說易行難。我的貧窮給了我這座山,我對人們的愛以及我的靈活性。

Gerhard Richter (Photo©David Pinzer)

Gerhard Richter (Photo©David Pinzer)

VOGUE HK: 你想透過你的藝術去表達或喚起甚麼?你希望人們從你的作品中得到甚麼?
SEAN SCULLY: 我(的思想)來自柏拉圖。我實踐二元論。我反對「腦死」的確定性。我反對搜尋資訊的習慣,那只會證明你已經想到的。(創作歌手)Joni Mitchell,她也是畫家,寫過:「I looked at love from both sides now」。

VOGUE HK: 這次展覽中,Gerhard Richter 的作品有哪些方面最能引起你的共鳴? 你認為你們的做法有哪些相似和不同之處?
SEAN SCULLY: 在 70 年代,我們非常相似,同樣對概念抽象感興趣。隨着時間過去,他去了北方,而我去了南方。

VOGUE HK: 對你來說,一個好的藝術家是甚麼?
SEAN SCULLY: 一個好的藝術家並不是甚麼。藝術不是一種職業選擇,它是一種召喚,通過它,幸運的話,你可以令世界傾斜,走向理解,以及容忍我們的荒謬。當我們回望過去,我們追求美麗,美麗卻不斷改變面貌。

策展人Joachim Pissarro (Photo © Victoria Kelesheva)

策展人Joachim Pissarro (Photo © Victoria Kelesheva)